让无忧真正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三姐姐竟然是知道大公主与大太太多年前的一段交情的。“不知道大公主到底是如何的意思。但她与大太太曾有过前交也是真的。”三姐姐边说边皱起眉来,那样清泠泠的眉目,在生气时也能弯出好看的弧度来。
从前半分俗事不肯说的三姐姐,现下也正正经经地说起别人的是非来,这样的事,看在无忧眼睛里,都有些分不清是好还是坏了,三姐姐原本该过诗书画月的日子,那是自己也一直盼着那样的日子。虽说能有一个人一起商量这些事是好事,可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心疼三姐姐,就像是远远地看到了自己,一脚踏进这泥里来,有时都会想着,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无忧慢慢放下杯盏,用尽了全部力气,抛了心中的胡思乱想,镇定了心思与三姐姐分析着,“这等事,大太太不见得真的去找大公主,她要是真去求大公主,必定得是更大的事。之前,为了三哥求了与世子一同读书的好处,连老太太的家底都奉了出去,若是再求,便是有些见贪了。估计,也是说不出口的。她与我们没脸,到得外边,还是会装得一二的。”
三姑娘点了点头,又捧起凉却了的茶。无忧见状要去换,被她用眼神给止了,“大太太在三哥儿上面占了老太太的,二叔父要是知道也必是觉得不妥。现下二叔父那里没有什么动静,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虽知道大太太的意思,但觉得是为了无忧与孙儿自然压得下话来,大太太又不会自提起。可是我们也是说不得的,只因当日当时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此她才并不忌惮,那样做得直截。”
无忧听了这话,觉得得三姐姐分析得当真是透彻,大太太便是拿住了无忧的不能说出口,才在她面前大摇大摆做这种事,很有些无奈地抬头,嘴边又挂起对大太太的冷笑。
三姑娘向她望来,她亦郑重望过去,反倒大家一起笑了起来,无忧笑得最是卖力气,一时之间竟像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不好,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们都还是小孩子时一样笑就只是笑,哭就只是哭,都不及其它。然后还是三姑娘最先不好意思起来,抿嘴道,“你倒是让我唬得真了,看那样子竟像觉得我是个有办法的人。从小七妹妹一双可人儿似的眼睛就是最会骗人,那么忽闪着,骗了我的好处去。现下,也这样忽闪着,让我倒觉得真的是想出了什么办法。”说着说着,反而又带了伤。一双眼睛又有些水汪汪的了。
见三姐姐也是泪光闪闪,无忧忙拧过头去,怕泪滴下来,再转过头来时已经瞪回了泪花,笑了笑,“姐姐肯在这上面动心思,就一定能得出办法来,”说完转回头,瞄了一眼三姑娘放在案头的诗卷,又笑了一下将话题带到别的上面去了,只因着再也说不得这些事了,这么大喜大悲又怒的三姐姐怎么能承受得来,于是就着那诗卷说起事来,想将事说得结了,“想来,那时,便不是我们忌着她们,而是她们忌着我们了。”
三姑娘被她说得正经乐了起来,“我一个孱弱女子,怎么突然生了獠牙要她们忌惮。你总是怕我抖不起来,这就要将我捧着抖呢。你瞧连她们都能瞧得出呢。”三姑娘边说边指着一边微有笑意的婢子。
无忧见能哄得这说法能哄得三姐姐开心,开始一本正经起来,连姿势也做得端正,正经八百道,“越是没有獠牙,才越是能长出獠牙。只不过这獠牙就算是生在我三姐姐身上,也是美如天仙的獠牙。”现下三姐姐已经是经不得半分打击了,还是多笑笑才好。如此的话并不能当真劝出来,只能像这样尽力不着痕迹去帮三姐姐笑笑了。
三姑娘一时忍俊不禁,两边的婢子们亦跟着笑得弯腰,三姑娘拿手指轻轻点了无忧鼻尖,“这个,可是跟大公主那厢里学来的油嘴滑舌头。”笑闹了半时,无忧想着三姐姐身子虚弱,便打算着告辞,于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指着那游龙一样的灯笼道,”今夜月黑风高,那些灯火真像是动了起来。“从前的时候,她们最爱在这样的夜色下玩捉迷藏的,都是最讨厌那灯笼照得不夜天让她们藏得不深。现时,却觉得这些灯火越发地离不开,越是暗夜,越要照得亮,要不然心上就会更黑。从前陪自己热闹的三姐姐,这下子是要陪自己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