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棋的那句“原来你是在喜欢我。”本来是一下子就让人听出是绕过真心的戏言的。可在那一刹,他眼中冒出一瞬间清澈的光来,须臾之间竟似一场旋杀终尽,繁华纷落,那道目光又变得更加的清澈。
无忧一颗心也随之重重惊了一下,惊得不是他说出这样的话,却并没有戏语之色,而是如果让人听到,传到大公主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最近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不知道是不是亦得了历练,无忧目光仍然静静无波,“无忧也喜欢王府的山石。”心下暗暗地恨,他就非要语出惊人的。单纯而简单地欺负她不行么。在这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冤。
他看了她半天,像是从她的表情上理解出了什么,然后有些小气恼,“你这个表情,是在说你很委屈,被一个王子喜欢让你很是委屈。”他目光紧紧盯住无忧,“难道你喜欢的是善修。不过,这么轻易比较就能知道,我比他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也是,看你现在回答我话的劲头,像是泼天的富贵也看成是身外之物一样呢。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或人能让你奋不顾身么。忽然有点想知道这些了。”
无忧觉得话题像是说远了一点,干脆顺着杆子向上爬,只要让他高兴便是,“无忧太过愚笨,以致于并不懂得如何聪明地过活。”
鸣棋的表情不屑了好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无比笃定,跟她强调着,“所以你就口是心非。”
他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对付,看他平时的样子,不像是个会跟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差多说半句的人。今日里,却似乎有抓着她不放的意味。
她想,更不能刺激到他,是以,仍是单纯的平淡有礼,“世子的感觉是错觉。”
他一脸好奇,“礼法之说,于候女,不应该是挥之不去的么!而礼法那种东西好像说过,女差会想主人之所想,急主人之所急。现在女差是要置主人所想,主人所急于不顾了么?”
无忧垂下眸光来,连着带重了一丝神色,便到底也只是浅浅一带,“候女的礼法是在心里,因为是庶女,所以会是在更深的心里。”
他笑起来,“平日里也是这么对我母妃这么说话的么。”
无忧再次行礼,“无忧愚笨,让大公主生气的时候,确然很多。是大公主大人雅量,才能容得下奴婢在眼前越矩。”
还不容他再说什么,无忧已经福礼而去。极飘逸又雅致的背影转瞬消失在雪人之后。
鸣棋贪看了半晌。身边小厮来禀话的时候,还没有收回目光。又过了半晌,才应着,“我这就去见母亲。”拾起落在栏杆上的衣角,想想笑了一下,又向无忧离去的方向上瞧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去见大公主。
无忧第一次见到永王,其实是又隔了一月之后的事情,已是渐近年时,府上到处张灯结彩,大公主日日也是摹得福字。
这几日,无忧习字的时间都不长,大公主总会去前厅陪永王,无忧便被留下独个习字。
无忧提笔落下两字又顿住,脑子里止不住地在想,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一次的这位永王。那样无可挑剔的男人。
行止之间,那些心上能生出的最好的幻想,都可在这一人身上找到。纵然上了年纪历了风霜,依然可以看出那些朝朝暮暮年月里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