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杨柳湾。
夏日里沿街的绿迢杨柳早已经化为了粘满霜雪的玉树琼枝,又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于树上,远远的看过去甚为壮观。
奇寒的天气叫那片为玉树环绕的水面早就封冻,李广桥附近的孩子纷纷跑来冰嬉。
本来么,这也就是满清八旗的老风俗旧传统了。
倒是让冬日里一片肃杀的杨柳湾更增添了几分生机。
和珅就很爱听府外孩子们滑冰时候的杂耍吵闹声,这可比朝堂上那群老银币可爱多了,特意吩咐府上多备一些姜汤红茶,免得这些孩子玩闹后生病。
倒在无意中给自己又搏得了一份好名声。
“老爷……”
刘全小心的叫着,自家老爷在门庭处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了,他刘大管家的脸都木了。
和珅收回了投在月牙湖的目光,伸手揉了揉要冻僵的脸颊,扭头往院子内走。
朝堂上的钩心斗角,倾轧陷害真的很叫人防不胜防。甚至你明明都看到哪里的厉害了,却依旧要硬着头皮踏进去。
就在前几日,和珅收到了一封举报信,说是阿桂的义子,左都御史曹文埴的外孙女婿,前平阳知县黄枚贪污受贿,勒索民财,亏空库实,侵吞部定谷价勒捐之钱,计赃不下十余万。并且附属了不少叫人看了触目惊心的证据!
而且说黄枚因自己服义父阿桂之丧丁忧去职,结果前来接任的知县金仁都不敢就任——亏空太大了,他要是接任了,那些亏空可就都落到他头上了。
平阳当地更是有民谣传唱:黄梅(枚)时节家家苦,青草池塘处处冤。
这些只要是有三分属实了,那黄枚就死有余辜。
可是,他是阿桂的义子,是曹文埴的外孙女婿啊。
在这个阿桂才死了不久,曹文埴就任左都御史的情况下,又还有几人敢与之较真呢?
按照道理和珅虽然是吏部的右侍郎了,可这种事儿根本就挨不到他的手上,偏偏这东西就抵到了他的手上了,而且还有多位吏部官吏做人证。
和珅能怎么办?
他只能把这东西据实上禀,至于这东西是不是真的,那就不干他的事儿了。
可这事儿又怎么不干他事?
黄枚已经被抓进大牢里了,而且统计其家产,超过了十万两白银。这证据虽然还没有被夯实,但怎么看黄枚贪赃枉法都是肯定的了。
不然他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些财产的来源。
他凭他死了小十年的老爹吗?
他爹死了之后黄枚的生活、读书、婚姻,还都阿桂一手操持的呢。
而且这事儿不管是真是假,和珅都必是要得罪好大好大一批人的。
比如阿桂的一干亲朋故旧,很多都是满清权贵,名门望族;比如曹文埴的一干亲朋故旧,曹家可是徽州的头面人物,如今的扬州盐商之首。
甚至就是在皇帝眼中,那是好是坏也模棱两可。
因为阿桂才殉职不多久啊,皇帝是不能那么冷血无情不念情分的。
纵然他们都知道和珅是被人设计了,但哪又怎么样?位置达到这个高度之后,谁还以为谁会讲理不成?
但和珅又怎么敢隐瞒不报呢?
他怕是这边才隐瞒下,那边就已经被人宣扬的满城人尽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