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郎纵上悬山之后,便落下遁光,沿着一条山间的青石小道行走数里,便来到一处山间的道观前,那道观不大,莫约四五间房间的样子,偏僻清雅,在山间茂林的遮掩间,露出一角。
何七郎来到道观的门前,轻叩木门,朗声道:“燕师叔,七郎求见!”
等了片刻,那道观角门分开,却是一位清丽动人,却有神色清冷的少女,看到何七郎微微稽首,言道:“燕师叔等你多时了!入内说话!”
何七郎看到此女微微一愣,确是和她有过照面,昔日在龙太子之宴上,她跟着少清的葭月真人纵剑而来,正是那女修韩妃的姐姐,少清弟子韩湘!他来少清后,也时常听闻此女的传闻,却是少清第四代弟子,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修为业已通法。
虽然都是少清弟子,但燕师叔乃是少清门内十大真传之一,素来为长辈所重,所修更是上古剑道,不结丹不炼神,只养一口本命剑胎,啸聚无穷剑气。
而韩湘却只是少清内门弟子,非得结丹之后,才能竞争真传。
何七郎微微见礼,便理了理袍服跨步入内,他跟着韩湘直入观中,就看见燕殊一脸晦气之色,捻了一枚三净符,随手一抖,那三净符就在燕殊指间化为一团阳火,燕殊顺着两肩划了一道,然后又从额头到胸口划了一道。
阳火顿时扩展,将燕殊的身躯包裹进去……
这是道门布置法仪前,若是不能沐浴更衣,三净身心,便以阳火烧去阴晦之气的简化仪轨。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口中念诵上清净身神咒,由内而外一道灵光通彻,映照出丝丝阴晦与不详的气机,燕殊低声唾了一口:“晦气!”
伴随着阳火烧过,何七郎看到那阳火之中似乎有几道阴影在扭曲,被灼烧的啵啵做响,在燕殊身上惨叫一声,化为一缕青烟。
火中还有几道血丝一般的莫名气机缠绕在燕殊身上,被他以剑气斩去……终于清理干净,燕殊神情才放松了一下,感叹道:“我就不该信了师弟的邪……还让我躺进去试一试!”
言语之中,犹有恨恨之意。
虽然如此说着,但他手上还是宝贝似的抓着一个青玉葫芦,回头看见何七郎跟着韩湘进来,他才把葫芦藏在身后,笑道:“你从宁师妹那里来,可有所得?”
何七郎恭敬道:“宁师叔传授太阴大道,诸多妙法,弟子受益良多!”
“哦?她没将冰魄寒光传你?”燕殊一时好奇道。
“冰魄寒光乃是宁师叔秘传,弟子岂敢贪图?”何七郎微微垂首,神色间不敢有一丝懈怠。
“不传也好……”燕殊微微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暗暗点拨何七郎道:“冰魄寒光不算麻烦,但此法可以修成的金丹,却是因果甚重!”
何七郎却听到了心里,暗道:“燕师叔和宁仙子都言说此神通因果甚重,应是不假,但此神通却是最适合我结丹的三种金丹之一,我是否……”一时间,他却也是念头急转,心中有了一丝踌躇。
燕殊也在心中小声嘀咕:“先前钱师弟看中他,未必没有指代之意……不过师弟骗了宁师妹去承了那因果,顶了他自己身上那份广寒仙子的因缘,未必会用到你了!唉!本来遣你过去,也是想看看宁师妹有没有其他心思,看来师妹是想要承接那份因果了!师弟也是看出了!宁师妹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实则性子也是要强的紧,一直苦苦修行,不想落于我等之后。”
“奈何宁师妹终究并非道门真传,散修之路,何其……”
“如此,广寒宫就是师妹最好的选择了!”燕殊心中无奈叹息一声,广寒仙子虽然每代都有大机缘,大功果,但身上的劫数因果又是何其之重?
“师弟如今已经隐隐有独断万古的幕后黑手气象,希望他能有所布置吧!”
燕殊心中如此思忖,却也等待其余几名少清弟子,还有一个四五岁大小,带着金项圈,穿着红肚兜,一副粉雕玉琢的娃娃摸样的童子一并来到这小观之中。一看到童子,何七郎就上去打躬见礼,恭谨道:“师尊!”
小奶娃抱着胳膊气呼呼道:“钱晨这厮坑我不浅,我之前和他说,随便找个肉身就行了,大不了送我去投胎!他却说那葫芦乃是我琼明祖师的遗物,他取之,要赎清因果,生生用葫芦给我炼化了这个先天元胎。结果先天元胎成年是跟着那葫芦藤来的,老道我还要三千年才能成年,五百岁长一长!”
旁边的燕殊笑道:“风闲道友说笑了!先天元胎是何等机缘……”
“我这里还有一个葫芦,要不要你师弟也送你一个?”风闲子看着燕殊,神色不善。
燕殊打着哈哈道:“在下一介剑修,性命系于一口剑胎之上,要这么好的肉身做什么?有现在这副皮囊,就够了……我道门的高人,以童子婴儿之身行走的并不乏见,风闲道友何必愤愤?”
奶娃大怒道:“他们尿床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少清弟子一个个低下头来,摸着脸掩饰,一时间就连何七郎都有些忍俊不禁。
风闲子此言一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哀叹道:“这先天元胎虽然神妙,但肉身本性也比寻常婴儿强了无数,老道这一次算是带着宿慧转了一世,修为都是重修的。身心不二,老道积修的道心被这肉身影响,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燕殊正色道:“风闲道友,道心乃是琢磨不破之物,若是被肉身本性影响,便说明此心非真,如此淡泊无为乃是肉身衰老的老性,并非本心。转世一会,心灵重新活泼,便是暮气尽去,更是真性发萌之时!如此,更是先天元胎的神妙,不然虽然肉身换了,心却还是原来的心,如此只得一副婴儿皮囊,只怕久而久之,道心便会衰老!”
风闲子微微一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奶声奶气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如今的真性情就是要找钱道友算账!先天元胎算是一半的天生神圣,等我长大一些,便会有许多惊人的神通自生,那时他也应该太阴炼形重生,到时候,我便要找上门去,痛打他一番!”
燕殊看了看他,不禁微微摇头,暗道:“你找上门去,多半不会被他痛打,但如今的这摸样,以钱师弟的玩心,只怕会被羞辱一番,被他捉去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