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临死前的惨叫,带着极度的惊恐之意,长长的气音还未扯出余韵,便突然中断。
一众家丁听得分明,这惨叫声出自辛府二少爷之口,看样子已经凶多吉少。
这声惨叫,把祠堂之外,被之前种种诡异骇的已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家丁们,最后一丝勇气都吓破了。辛老爷脸上浮现惊怒交集的神色,疯狂之中犹然透着一丝冷静。
他回身拱手对王龙象道:“仙师!这厉鬼是要灭我辛家的门啊!还请仙师出手,杀了那厉鬼……除魔卫道!”
王龙象神色也有一些凝重,这几次厉鬼出手,他的神识剑意居然都未能察觉。
王龙象的修为,几近结丹绝顶,神念一扫便能阅遍千里之地,更别说就发生在自己身旁的厉鬼杀人。但他如今发出神念笼罩正堂,也只能感觉到那里如同蒙着一层大雾一般,神识扫过,好像浮动着一层虚幻的画境。
对于辛老爷的话,王龙象只是微微点头,伸手一指,发出一道剑光出来,游龙一般的环绕众人。
那些吓破胆的家丁,看到了‘神仙’所发的飞剑之术,这才鼓起一丝勇气来。
他们拥簇着辛老爷和王龙象,朝着正堂而去……
才来到堂前,这些人就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胆子小的更是两股战战,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正堂前飘扬的白色灵幡,麻布白孝全都变成了大红的颜色,红纱垂落,奠字换成了喜字,偌大的一处灵堂转眼变成了花烛洞房。
王龙象看着那层层曼纱之中残余的道院灵符,符箓之上的符文已经全然换过。
潦草的符文之上朱砂如血,隐隐构成一只独角如牛的异兽,正在用独角挑开一人的胸膛,利爪刨出脏腑,暴露于天日之下。
“灋刑恶人符!”王龙象神色有些凝重。
辛老爷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惊骇道:“这是什么邪法?”
“这不是邪法,灋便是古文中的‘法’字,乃是神兽獬豸之形,灋刑恶人符乃是上古玄门杀死恶人之时,以獬豸正气镇压其恶魂戾气的符箓,是为法家所创,镇压刑鬼的符箓,象征明正典刑,镇压恶鬼!”
王龙象越说越顺畅,也唯有说到这些修行之事,他的话才会多一些。
在建康城外,一处不过千人的村落,非但发生了离奇的血案,更有厉鬼上门讨债;神秘的精怪泄露天机;现在居然连这等十分罕见,若非道门真传,必是学识渊博者,才能知晓的上古法家符箓,都突然出现了……
这次就连王龙象都有了十分的疑惑——这桩闹鬼案,原来越诡异深沉了!
辛家的二公子就瘫坐在正堂正对大门的椅子上,众人皆一眼便能看见。
他七窍流血,袒露胸腹,从胸口到小腹已经被人像是杀鱼一样的刨开,惨白的肋骨之下,五脏六腑都不见了踪影!一行家丁之中,已经有人想起了今晚那些诡异的哭声,还有府中的某些传言。这一刻,都在后面惊恐的交头接耳,言语之中隐隐有‘长生汤!’‘报仇’‘柳氏’‘女童’这些只言片语传来!
辛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憋出了两滴眼泪来,红着眼睛问道:“仙师……公子,一定要为我可怜的孩儿报仇啊!”
王龙象招来飞剑,持在手上,缓缓踏入了正堂。
大红的喜字之下,辛家二少爷袒露内腑,坐在最上首的椅子。,正堂的屏风后面传来微弱的歌谣声:“天上的星星眨呀眨,乖乖的囡囡不说话……”
屏风之后,一个妇人捧着一串银铃铛,坐在窗前痴痴的看着。
铃铛的绳子已经染成了紫色,犹如凝固的鲜血一般,铃铛之上还残留了一些血痕,好像是自外面的那具尸体之上拾起来的。
朴素的银铃有些小巧,纵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它的主人最珍贵的事物了,三个小铃铛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银牌,上面镌刻着一个母亲最朴实的愿望。
平安!
妇人好像察觉了王龙象的脚步,她停住了歌声。
穿堂而过的风吹动了银铃,洒落清脆的铃声。
这时候,王龙象身边的灯光一暗,原来是后面的辛老爷也跟了上来,他看着那妇人的背影,脸上流露出狰狞,憎恨,厌恶,恐惧夹杂的复杂至极的神情,那一串银铃更是如同蝎子蛰了他的手一般,火辣辣的让他浑身老肉一跳。
继而那目光转为赤裸裸的杀意,辛老爷猛的挥出手中的杀生刀,砍向了女子的后心。
“不可!”王龙象出声喝止。
但辛无恤恍若未觉,口中一声凄厉的嘶吼:“还我儿子的命来!”
妇人反手抓紧银铃,这一刻,铃声之中,仿若有人抄着软糯的吴地软语哭泣道:“伊娘,我好怕!”
“啊!”女人仰头凄厉的嘶吼。
无数红纱飞舞,她的长发回首间挥洒,一双粗糙的素手,张开了长长的指甲,朝着身后刺了出去。
红纱缠住了辛老爷,眼看那利爪要刺入他的心口,将他的心脏反手挖出来,王龙象犹豫了一瞬,还是出手将那蔓延而来的红纱斩断。
辛老爷略有些富态,平日里拄着一个拐杖,但这时候他抄起长刀的身形,却分外敏捷,胖胖的身躯就地一滚,竟是军中的滚地刀法,以盾牌覆背,顺着一滚刀斩人马下盘,虽然听上去像是江湖里的三流把戏,但却是实则实的军中杀伐刀术。
“杀!”辛老爷面目狰狞,汇聚气血厉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