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将至,正忙活着赈灾和天子大婚事宜,整日不着家的丞相、昌水侯田广明,今日却抽空来了城外庄园别院一趟。
他进了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屏退左右后,便板着脸斥道:“你怎么来了?”
来的却是一个年过三旬的美妇人,长了一张尖俏的狐儿脸,虽然不再年轻,却有成熟的韵味,这种女人是田广明的最爱。
妇人下拜,朝他低低俯身哭泣道:“三年了,昌水侯忘了受降城的那一夜了么?”
田广明当然忘不掉,三年前的元霆元年,他奉命率四万骑出朔方击匈奴,受降城,刚好受降城都尉病死。田广明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色,见都尉寡妻美艳,久在军中未近女色已久的他按捺不住,竟与之通奸——就在受降城都尉灵柩所在堂上办了事。
虽然很刺激,但事后田广明也后怕,虽然列侯公卿纳妾十余也是常事,但此事若是捅出去,仍是大罪,有汉以来因通奸罪被处置废掉的诸侯列侯可不少。
于是那一夜就成了露水之情,二人再未联系,谁料她今日却找上了门来。
来的还不止她,更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
妇人哭哭啼啼:“此子对外说成是亡夫的遗腹子,实则是昌水侯的骨血,但旁人不大信,如今妾在夫家受尽白眼排挤,实在是过不下去,还望丞相接纳我母子。”
她边说边将那孩子推了过来:“瞧这眼睛,瞧这眉毛,和丞相长得一模一样!”
田广明目瞪口呆,他子嗣众多,对忽然多出一个儿子无感,也不关心究竟是不是他的种。倒是再见这妇人,又勾起了心里的欲火,做了丞相后,也不像当年那般后怕了,故作沉吟打发奴婢将孩子带下后,揽住了妇人的腰,也不挑场地,就在厅堂案几上一坐,笑道:
“其实大不必换一身衣裳,你还是穿斩衰之服时最美。”
……
事后田广明心满意足坐在车上回丞相府,城墙之外,仍能不时看到等待救济的灾民。
大旱之后,天子特地下了诏令:“盖闻农者兴德之本也,今岁不登,已遣使者振贷困乏。”官府从各地入谷,输长安仓,助贷贫民。并鼓励民间商贾豪强以车船载谷入关者,即便夹带其他货物,也毋用传,不收税。
随着本用于军备的长安仓输出谷物,以及关东粮食漕运入京,流民得到了安抚,发回原籍也不现实,他们很多已经将土地变卖换了救命的粮食,恐怕还是沿用孝武时的旧制,迁到朔方、河西等边郡去。
田广明不由暗自庆幸:“这场大旱十年不遇,亏得蔡义撑到八月才薨,不然这灾异恐怕要应到我身上了。”
大汉信奉天人感应,即便先前任弘乐游原引雷电,也未能将其推翻,一旦闹了严重的大灾,皇帝肯定要找原因,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无疑是背锅首选。
幸好老丞相蔡义临死前多撑了一段时间,从御史大夫升位接替他的田广明,倒是成了赈灾有功的新丞相。大将军恢复了丞相一定职权,田广明与御史大夫杜延年名义上主持两府外朝,但也能参加中朝集议——这下大将军的人当真兼职内外了。
今日并无太多大的事务,倒是御史大夫杜延年送来一份奏疏,是大司农属下均输官,名叫“耿寿昌”所奏,认为应当吸取灾害教训,效李悝之法,在桑弘羊平准法基础上,在郡国普遍设置备灾粮仓。
“以谷贱时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
“如今关东漕粮犹不足使灾民充饥,此事等灾情过了再议。”
“还有谏议大夫魏相上奏。”杜延年又将另一份奏疏摆到案前与田广明商量。
“魏相言,陛下已令太官损膳省宰,乐府减乐人,边塞罢兵,使归就农业。然天子立后,聘黄金三万斤,车马、奴婢、杂帛、珍宝以数千万计,而大婚操办所用财帛更超过了上万万钱,此舍小放大也,遭逢大灾,不如将婚礼从简。”
“荒唐!”
田广明差点拍案而起,这魏相过去就犯过错被拘禁,若非河南郡人念他是个好官叩阙拦着大将军车马求饶,恐怕还关着呢,刚回朝中不久就又发癔症了,真是不识好歹。
“诸事皆可从简,唯喜、丧之事不可!”
……
霍夫人显消息灵通,人在家中也听说有人上疏提议大婚从简,顿时炸了毛。
“简?他当天子大婚立后是什么?是小户人家娶嫁么?这可是国家大事!”
霍夫人自有自己一套价值观:“民间遇到了不好的事,还讲究大操大办冲喜,天子立后,也是为了给灾年冲喜!”
“更何况天下那么大,一百多个郡国,今年此处有旱,明年那边有涝,若按这腐儒的说辞,天子都不用娶嫁了,我记得这魏相不是曾犯法被革职么?怎又回京做大夫了?“
有知情的霍氏家奴下拜道:“听说是太常丙吉大夫所举荐。”
“这丙吉,真是越老越糊涂。”
霍夫人心生不满,等晚上大将军忙完一天公务疲倦归来,便絮絮叨叨说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