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酒放好,王知县就听帐子外面,他那伴当高声道:“李校尉他们来了。”
王知县心里一咯噔,赶紧道:“就说我不……呃,小应,你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请两位将军进来。”
一撩帐子门帘,两个来支钱粮的校尉木着脸立在帐子门前,一人拿着一个账本。王知县瞬间僵住。
外头狂风怒吼,吹打的树叶纷纷扬扬落下,看着账本上流水一般列出来的那些所缺钱粮数目,王知县嘴唇抖了抖,愁得头发又白了十几根。
河道上的差事多得仿佛永远都没完。
昨日刚去阎王那儿开过会。说了几句怎么迎接钦差的事,强调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钦差来之前,各地的工程都要收尾,而且要漂漂亮亮的收尾。
要说安国公是阎王,杀星入命,那这位钦差,刘晃,刘子明就是万年成了精的榆木疙瘩。
王知县当年考中了进士,到三司修造案任职,有幸在刘子明的手底当过差,结果一个月内因为没看出安国公府邸修缮时多用了二十三块砖瓦,就让刘子明发了三个月的月俸。
二十三块砖瓦才值多少钱?他说自己赔上都不成!
和别的官不同,王知县穷啊,他家一家老小就靠他的俸禄过活,那回的俸禄一被罚没,王知县只好四处去同僚处打饥荒,从此听见刘子明的名字腿就发软,赶紧谋了外派,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如今安国公和刘公竟要同聚在他的头顶之上,王知县打了个哆嗦,只觉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所以在钱粮方面,那真是半点差错也不能有。
他已经加班加点干活,可这千头万绪的,真是永远忙不完。
“李校尉,萧校尉,钱粮的事你们不要着急,答应你们的肯定给。来,先吃点东西,我再给你们详细解释,放心,国公爷有令,至少在我们勇毅军,你们想象中那些‘飘没’之类,不会发生。”
王知县先把这俩校尉让到桌边,又亲自交代老杜给整了几道菜。
李校尉却是坐都不做,拍桌子瞪眼:“哪还有心思吃饭,马上,立刻,现在王哥你就把我们该得的东西给我,我时间很紧,真没工夫跟你吃饭。”
“我给弟兄们保证过,晚上干活干得好,工钱加一成,老子一个吐沫一个钉,那说话就要算话,要是说话跟放屁似的,那还有人听?你们一开始答应给调拨钱粮,现在又给不齐,你们不给,让我怎么办?割肉喂弟兄们?”
“你们这些当上官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哥几个半年之内完成任务,你们说的到是轻松,要不你们上,你们去指挥一下,看看半年的工期到底够用不够用?”
“王哥,咱也是老交情了,你可不能坑了兄弟。”
王知县脸上堆笑,瞟见桌案上顾湘送来的酒,干脆伸手拎过来给这二位倒上:“那肯定不能,只是现在军中上下开销都很大,总得分个轻重缓急……来,喝。”
“你别那么多的废话,老子……”
李校尉鼻子抽动了下,口舌生津,“老子……就喝上一杯,你赶紧把钱粮给备齐了。”
一杯酒从舌尖滑入喉咙,李校尉目光微微凝滞,只觉满口生香。
咕嘟!
他忍不住又倒了一杯。
萧校尉却已经不声不响地喝到了第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