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岛上下十四湖,汇聚成河流两条,绵延浩荡三千里,形成广阔的冲积平原。
平原土地肥沃,草木横生,葱茏一片,继而崛起一座庞大的城池。
城池东门之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原,以作坐骑饲养,食物供给,抑或安营扎寨,练兵养军。
辜雀等人稳稳落在这草原之上,顿时便引来了四周驻扎之军队围观,一个个停下动作,瞩目而望,却又被教官呵斥,继续操练。
看到这拼杀营帐,沙场点兵,顾南风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毕竟是离家离乡两百余年,物是人非已久,归来却又万事心头。
百年孤独,囚困峡谷,复出之后又风雨沧桑,终究重回巅峰。加之岁月洗涤,心境变化,彻底打破之前桎梏,虽未至神君,却已入殿堂。
辜雀等人明白他的感受,所以一路上也沉默不语,静静观察。甚至连王顶天、天眼虎、唐义勇这三人也闭上了嘴,没有破坏归人心中感慨之情。
关云飞深深吸了口气,身影停了下来,回头朝顾南风看来,沉声道:“贤侄,前方一路无阻,若不滋事便无大碍,我就暂时告辞了。”
顾南风抱拳鞠躬,看着关云飞急速而去的身影,不禁摇头低叹道:“当年老子的副将,现在成了神君之姿,真是年岁不饶人啊!”
他说着话,接着叹声道:“走吧!城门无卡,唯待人行矣!”
众人对视一眼,跟着顾南风朝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怀念,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所以众人走的并不快。
踩着湿润的大地,闻着四周泥土的芬芳,草香夹杂在空气中,前方高城巍峨耸立。
两侧绵延数十里,犹如伏地之神龙,大地之背脊,横亘平原,斩断视线,伫立如巨兽,磅礴如天山。
城如其名,岁月行经,墙上斑驳之痕难掩,又有刀枪剑戟之刻纹,密密麻麻如图腾,在风雨的洗涤下锐利尽失。
古老苍凉,大气磅礴,肃杀扑面而来,却又带着垂垂老矣的悲凉。
悲凉如顾南风的心。
他腿如灌铅,每一步跨出都像是耗尽力气,前方城门大开,八个老兵站在两侧,似乎也像是昏昏欲睡。
毕竟是和平已久吧!所以这守城之责,倒却成了乏味之事。
枪依旧是好枪,兵器依旧锋利,可惜人已老,已有白发,口中忽着酒气,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辜雀的眉头紧皱,不禁感叹这守城士兵毫无战斗能力,虽然实力很强大,足有生死之境,但却难堪大任。
而顾南风却是盯着一人看了好久,忽然轻轻道:“聂小子?”
声音很轻,甚至连辜雀都不怎么能听见,但这撑在长枪之上几乎要睡着的士兵,却是身影猛然一震,那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眼中寒光爆射,凌厉如刀。
刹那间,他从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兵,竟然顿时变成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将!
那一股杀意发出,令辜雀等人不禁瞳孔一缩。
而这人,则是眉头紧皱,冷冷扫了辜雀等人一眼,沉声道:“谁在喊?”
辜雀淡淡道:“没人喊。”
这人闻言,脸色变得僵硬起来,整个人又倒了下去,目光也变得浑浊,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而顾南风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大步朝前走去。
他走着,眼眶已然是红了。
辜雀等人皱眉跟上,顾南风已然轻轻道:“聂平,当年我手底下的好汉,以一敌百的将军,人称‘一杆长枪在手,百万大军惊退’的英雄,如今沦为守城小卒?”
说到这里,他忽然惨笑起来,仰天长笑,却是雨泪俱下,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
大街四周之人围观,他毫不在意,而辜雀等人则是停下,并没有催促。
此时此刻,已然不急。
只是一队队士兵忽然从街道尽头快步而来,挨家挨户一路搜查,各大客栈无一例外,已至跟前。
辜雀眯眼,心中微动,忽然道:“岁月岛与世无争,和平多年,万不至于戒备森严至如此。除了城门之处,城内三丈一岗,十丈一亭,怕是出了什么事。”
流川子脸色平静,缓缓道:“不妨客栈静坐,饮茶且观形势。”
“可以。”
辜雀一把提起顾南风,沉声道:“不是感慨悲愤之时,暂且控制吧。”
说完话,众人稳稳坐在客栈之中,好酒好肉自不停歇,天眼虎等人风卷残云,只是军队进入搜查,让人声鼎沸的大厅也显得有些压抑。
唯有饮酒。
不只是顾南风,还有角落处两三桌胡渣满脸的老头,不举杯,且提壶,狂饮肆醉不停歇。
王顶天不禁道:“海量啊!短短一刻钟,这些人一人干了两壶?”
天眼虎瘪嘴道:“一个个醉的跟傻逼似的,这不是海量,这是自己灌自己吧?我看早晚喝死。”
辜雀看了那边一眼,只见两个桌子,十来个人,倒的倒,睡的睡,喝的依旧在喝。
他瞳孔微微一缩,忽然道:“七个轮回,八个命劫,还有一个神阶,喝得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