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的声音宛若雷暴。
帐篷上的那个空洞,仿佛一张画的边框,身处在画中的那个人快要死了。
鲜红色的颜料填涂着那个人的脸,却不知是谁人执笔,笔触狰狞,笔力入骨。
尖锐而又暴戾的线条,冷漠地分离出生命的原色,描述着死与生之间的分界。
生命到了最后的真相,似乎总是这样,破碎不堪,让人不忍直视。
即将到来的死被不断拉长,阿炎还在奔跑着,目力尽头却是一片空茫茫的苍白。
画里的人和神情都被封禁在纸里,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取出来了。
风卷云残,天空晦暗。
流再多的血,嘶吼得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大海翻起的大浪到底淹没了那个抱着浮板的小孩,千万只手从水底伸来,不死不休地拉曳着他,把他带入海底。
死亡就这样在无望的沉沦中降临。
须臾之间,空间不停地折叠,又不停地延伸,轰隆又一声,天空好像又打了一个响雷,然后就下起了一场红色的雨。
那双握剑的手在雨中无力地掉了下来,哥儿们跌落在地,一边吃力地笑着,一边离开了这具残破的身躯。
与他一同落下的,还有那把被虎皮男人咬出齿印的铁剑。
男人踩过那把铁剑,踩过哥儿们的尸体,徒手撕碎了纠缠在身上的那三只疯狗,大步跨越地朝阿炎走来。
他的目光冰冷,凶戾的脸上仍然残留着哥儿们的血。
他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笑容,没有半点愧疚,也没有半点的同情。
似乎他刚刚杀掉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株长在路边的野草。
但野草也会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吧?
野草也在竭尽所能地把根渗入土壤里,好抓住这片大地,努力地不让自己被风吹走,不让自己给牛啊羊啊马啊人啊之类奇奇怪怪的生物连根拔起吧?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家伙可以毫无愧疚地杀死一个人...
为什么人要杀死人?
为什么牛一定要吃草,为什么生物需要进食,为什么生命之间会有掠夺,为什么一方活着必须要以一方的死亡作为代价?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们啊...
究竟活在一个怎么样的世界里?
...
阿炎愤怒到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拔剑的,那把铁铸的剑挥舞在他的手里,狂啸着切砍着所有迎面吹来的风与光。
他把剑指向雷霆,在剧烈的雷暴声中,他用剑的刃口一次又一次挡下了那一对重锤的冲击,他的虎口剧颤,胸口频繁起伏,显然是吃不消虎皮男人砸落的重力。
他被虎皮男人打到连着往后倒退,虽然不至于会死,但身形狼狈。
就像另一株同样扎根在狂风当中,死不罢休的野草。
虎皮男人紧密的攻势甚至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分心,以及喘息。
每一次进攻都被虎皮男人占尽了优势,阿炎除了后退还是后退,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但他却从未想去转身逃跑。
摆在面前似乎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当他的体力被虎皮男人耗尽,那一对高举的重锤就会破开铁剑的防线,轰地一声将他的脑袋砸烂。
然后,他就可以去找他的哥儿们去了,希望那时候,哥儿们还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