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毕业了啊,往后想干点什么,”舍友阿涛说,“这个周末,沙地那头,学校说要举行一场招聘会,听说,外面很多大公司的领导和人事都会过来。”
“要不要去租一套西装,跟我一块去看看?”他扭过头,看着旁边那个木讷的男人。
“不去,不想穿西装,”健太摇摇头,说,“打小就不喜欢那玩意儿,感觉很不自在...特别拘束,尤其穿上了以后,好像换了个人,就不再像自己了。”
“怎么不像自己,人人都穿西装,人人都整得人模狗样的,多正式啊。”舍友阿涛一边说,一边摸出了一包价值十块钱的烟,默默点上。
“正式才好,出来工作,走的不就是形式主义么,要的就是积累人脉,让别人放心大胆地相信你,把钱从兜里拿给你。”
“形式主义就是吃公家饭呗。”健太低着脑袋往阳台下面看。
沉沉的日光下,路道上人来人往,学生们去往的应该是宿舍楼旁边的饭堂,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分明才醒来了没多久,可平平常常的一天眼看好像就要结束了。
“我哪有那种能耐,凡是要竞争上任的事情,我都做不来...”
“我生来就不是那方面的料吧。”
“可别瞎说,以你这资质,稍微努点力,托家里边再找找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机会考进一些乡镇事业单位的,”舍友阿涛吐了口烟,继续说,“诺,就我朋友圈里的那些师兄师姐,大学读了四年,玩了四年,现在回了老家,也是当公务员。”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管什么的,朋友圈倒是天天都有发,哪一天都不缺,但基本没什么建设性的意义,基本跟政策变动无关,动不动就爱晒炒股票得来的收益,碰着了好运气,炒到了一个涨停板,就得相应地发一次朋友圈,整的自己跟个巴菲特似的。”
“巴菲特,是个人物嗬,留在单位里混吃等死可真是屈才了。”他笑,“要是我以后回老家工作,还得让这种人来管我,想想都觉得伤脑筋呢。”
“是啊,虽然伤脑筋,但还是忍不住羡慕吧?”健太说。
“是啊,羡慕。”
“一出来就抱着个铁饭碗,谁不羡慕嘛,”舍友阿涛说,“工作问题解决了,就尽管问家里要钱,买车买房,给首付,再找个女朋友,攒彩礼钱,然后就结婚。”
“水到渠成。”
“结完婚之后呢,就得开始攒奶粉钱了,怀胎十月,生个孩子,再攒学费,看看能不能供孩子念好一点的私立学校。”
“等孩子在长大一点呢,可能还得攒一笔钱,看看他要不要出国留学。”
“泡泡咸水海,镀镀金,以后出门吹吹牛皮也显得威风,见多识广。”
“期间,又得攒一笔钱,等他回来以后,再给他买车买房的首付。”
“再然后,就是躺在家里,看着他走上自己的老路,过上跟自己差不多的一生,直到最后被挂在墙上,”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还是笑,“很无聊对不对?”
“毕业之后的人生,就在于挣钱和花钱,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动作。”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的前半生,就是让别人替我们而活,替我们抗下生存的压力,等到后半生,就得自己独立了,替后来的人扛住生存的压力。”
“真他妈讨厌这样活着,感觉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自己,走出去的每一步路之前,都要再三考虑,掂量掂量会有什么后果,会牵连什么关系...”
“去他妈的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单纯地走走,找找我自己,找找我想要的快乐。”
“可是不行,身上的担子好重,越往前走,就越多的人跳到我的肩膀上。”
“好像我要是一倒下,他们可就得全都摔下来,扑街扑得遍体鳞伤。”
“按理来说,也就是摔一下而已,人生在世,谁没摔过呢,但最可恨的就是,看到他们难过的样子,失望的样子,自己会他妈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