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陈设着公用标衡器的大厅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正在召开东门市工商管理所的第一次会议。会议室里条件艰苦,墙上只有石灰石涂抹,因为施工十分匆忙,石灰石还没完全干透。楼板是原生态的木板,工业部门暂时还没找到漆树,现代油漆则是十分遥远的未来。至于天花板吊顶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唯一的现代化设备是高高的挂在屋顶下的一个灯泡。然而桌椅却很奢侈,放在21世纪时空起码得好几百万。什么红木大画桌,紫檀官帽椅,花梨圆凳凌乱摆成了一个会议室的模样――这些都是从苟家运来的战利品。
与会者有七八个人,他们都是意愿从事商业方面工作的人物,有的是确有经验,有的则完全出于兴趣。为首的一个自称在工商所当过协管员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已经无考,但是他获知要到这个东门市出任管理头头的时候,给自己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东门吹雨”。
他的身边是其副手:身着一件铁灰色制服式衬衣,下身黑色长裤,头戴黑色帽子,臂章上有一行字体“行政执法协管”。面露杀气,一幅小贩终结者的模样。此人和东门吹雨一样,本名无考,在未来的共和国的史书里,他是以“独孤求婚”这个怪异的名字出现的。这两位将在大明临高县开创本时空的全新商业模式。
在不算太遥远的未来,穿越者的商业最终将纵横四海,海外公司的贸易网络遍及欧亚非,但是此时此刻,穿越者的全部商业就在他们楼下的那块连水泥都没有的泥地上。好在文德嗣已经发话,商业是执委会全力支持的项目,要钱有钱,要物有物。
旗帜所指,贸易开路。历史上的殖民扩张,无一不用商业贸易的手段作为突破。贸易不仅能带来利润,还可以成为殖民者在当地立足的重要手段。对穿越者来说,他们已经使用了暴力手段占住了地皮,下一步就是增加和当地土著的联系,把自己从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海贼变成拥有大量新奇货物的商人。财富的吸引力将会把愈来愈多的抱有戒心的当地人拉拢到他们身边,最终把自己的利益和他们联系在一起。
当然穿越者本身也需要贸易的支持,特别是粮食和副食品这类基本生活资料。都必须从当地农民那里得到补充。依赖外地输入有很大的不安定因素。古罗马人常常因为从埃及运来的粮食没有及时抵达而发生政局波动的历史是很多人都了解的――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会议上先回顾了昨天的粮食收购情况,自从不断向四面派出的侦察队汇报说,已经有农民开始向地主交粮开始,穿越者就开始在东门市设点收购粮食。本地的米价是白银一两三钱一石,按照一般的稻谷出米比率计算,大概在七成左右,稻谷的收购价格就定在每石八钱。这个价格没考虑到米价中还有运输和利润方面的成本――商业部门估计当地的粮食收购价稻谷每石不会超过五钱。用八钱来收购已经是难得的高价了。
收购进行的十分顺利,领近的老百姓,从升斗小民到大粮户,看他们愿意用白花花的银子收买粮食,都动了心,开始只有零星的一二十人,最近则每天有超过一二百人或肩挑或车推的运来成包成斗的粮食。商业部门的七八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好把农业部门的人也喊叫帮忙。
一开始发生了一些混乱,因为当地人习惯于用斗作为粮食计量单位,十斗一石。这斗还有官斗私斗,容量大小各不相同,斗上面是敞开式的,斗面上的稻谷到底该平满还是该堆尖,堆尖又该多高,这些问题让他们都傻眼了。混乱一阵之后决定,就此推行新的度量衡,计重收购,收购价格定为每一百公斤八钱银子,称其为“公石”。计重用的是从船上拆下一台落地秤。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度量衡改变并没有引起售粮者的反感或者抗议,在他们看来,穿越者既然愿意出钱收购粮食,用什么做计量单位是他们的自由。这让东门吹雨大感意外――怪不得说古代的地主用小出大收――老百姓对度量衡的重要性根本就没有认识。
相比之下,老百姓倒是对如何不用稻谷增加重量饶有兴趣。开始大家没有经验,又忙乱,收购来的稻谷中掺杂了许多秕子,甚至谷壳和沙土,吃了不少亏。这时候有人出主意,赶做了一批粮探子,用来签粮看样,吴南海又紧急培训了一番,教大家如何分辩稻谷的质量、含水量这些知识,以次充好的情况才有所遏制。
“……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收购稻谷90吨。花生2100公斤。”东门吹雨向来参加会议的几名执委汇报着收购情况。
“你们看还能收购到多少?”文德嗣问。90吨稻谷,碾成糙米不过70吨,看起来很多,但是现在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还要赈济百姓,有点紧张。
于鄂水打开随身的一本子:“收购还有余力。根据县志的记载,万历年间临高的秋粮正项七千六百四十六石九斗二升七合,新开垦地米征六石七升九合,共计七千六百八十六石七升九合。这还只是正项,加上杂七杂八的火耗、附征,官吏层层盘剥,粮户们实际上上缴的粮食不会少于一万石。现在是明末,正是豪门大户隐瞒田地人户最严重的时候,应该有相当部分的田地没有课粮。所以我估计临高的秋粮总产量,在五万石到七万石之间。我们收购三五千石是没问题的。”
有人提出了置疑:“有必要储备这么多的粮食吗?从苟家不是抄出了一千多石?而且盐场村已经开始向大陆卖盐了,用盐从广东换粮食。以后还可以从越南买粮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