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什么突袭不突袭。
突厥人和隋军就像两只角力角的筋疲力尽的公牛,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突厥人身上的伤痕更重一些,实际上,也许只要再等上一天,突厥人的战斗意志就会猛然崩溃下来。
因为他们在风雪中已经走了太长的时间,长到了连他们在漠北磨砺过的身躯和意志,都已经不能承受的地步。
但他们也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也许前面的同族回来援救他们,还是那句话,人都不用多,只需要将羊群赶过来,他们就得救了。
他们可以用羊群阻挡隋军的进攻,可以用羊群来取暖,他们还可以得到肉食和喝下滚烫的鲜血,来获得对抗寒冷的力量。
但隋军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他们身后,号角声几乎响了一夜,突厥人不但要忍受这个夜晚中越来越寒冷的天气,而且,还要惊恐的睁大酸涩的双眼,瞪着眼前的黑暗,提防隋军在黑暗中冲过来。
他们的首领还算英明,没有让战士们继续在黑夜中前行。
那样的话,他们走不出太远,就会被黑夜所吞噬,因为突厥战士们,在之前已经熬过了两天一夜的行程。
而他们身后的隋军,也已经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在这场角力之中取得了越来越明显的优势。
五百壮士,在营尉郭宠的率领之下,于天明之前。也就一天当中最为黑暗的时候,骑上战马。不顾一切的向突厥人发动了决死般的攻击。
马蹄声即便有积雪作为铺垫,也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传出去老远。
突厥人吹响了呜呜咽咽的号角。声音在墨染一样的黑夜中回荡,却仿佛垂死的哀鸣。
黑暗中,无数突厥战士慌乱的喊叫起来,艰难的站起身,爬上战马,哆嗦着拔出弯刀准备战斗。
黑暗中很多人跌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能爬起来,有的人拔出了弯刀,却根本握不住他们曾经视为生命的武器。任由它从僵硬的手中滑落。
他们摘下弓箭,却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拉得开弓弦,而且,他们的弓弦冻的和他们的身躯一样冰冷僵直。
隋军第一次向这支突厥大军发动夜袭,就产生了致命的效果。
敌人还没有到来,突厥人已经乱作一团。
突厥人终于发现了另外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他们只能听见隆隆作响的马蹄声在不断靠近,却看不见任何敌人的踪影,也看不见身边的同伴。
夜战。草原部族战士的噩梦,在草原上绝少发生,也绝少被应用的战术。
惊恐,外加绝望。让突厥人最后的一点战斗意志在这个时刻崩溃了,敌人还没到,便发生了类似于营啸一般的混乱。
在绝望和恐惧的驱使下。一些战士疯狂的嘶吼了起来,有些人根本不辨方向的催动了战马。并开始疯狂的挥舞起了弯刀。
不算突袭的突袭,却收到了令人吃惊的效果。
五百隋军骑兵。一头扎进了突厥人的临时营地,他们很多人一头撞在了突厥人预先布置在外围的战马身上,在那一刻产生出了轰的一声大响。
无数隋军战士腾空飞起,一头栽向前方的雪地,被摔的骨断筋折,或者便随后到来的战马,踩在了脚底下,隋军将士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将突厥人的唯一屏障给撞了开去。
而这也并不能阻挡他们身后的战士的狂飙突进,他们几乎的踏着同袍的尸体和血肉,冲进了突厥人营地当中。
不管前面有什么,前进,前进,不停的前进,不管前面有什么,挥刀,挥刀,猛烈的挥刀。
这是一场残酷的夜战,无论是隋军将士,还是突厥战士,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不辨敌我的杀做一处,只要靠近的就是敌人,只要挥刀,就有收获。
筋疲力尽的突厥战士,在天明之前,耗光了最后一点能量。
天色微亮,天边已经静静的出现了一条黑线。
没有勇猛的冲锋,没有高呼狂叫的战士,没有漫天弓矢,刀光闪烁,隋军只是缓慢的在向前移动,安静的压了上来。
这场艰难而又残酷的战事终于结束了,两军在冰天雪地当中转战百里,到了此处,突厥人终是插翅难飞。
不到半个多时辰的混战,这一片战场当中,到处都是突厥人的尸体,好像只过了一个晚上,这里便已经成为了一座坟墓,埋葬了这八九千的突厥战士的坟墓。
一些突厥人调转马头,艰难的向北方走去,他们不愿成为敌人的俘虏,却又已经无力反抗,甚至于逃走,都成了奢望。
突厥人的营地安静了下来,静的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
终于,一个突厥人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积雪中,顺手扔下了弯刀,呜呜的哭了起来。
于是,好像连锁反应一样,成片的突厥人哆嗦着身子扔下了武器,眼睁睁的看着敌人从容的缓缓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