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钢铁厂试验区这几日都挂着大红花,试验员和工人都拿了花红,一线作业间的班长拿了一百二十个银元,又从华润号那里兑了铜钱有两百贯,密密麻麻堆在桌子上,很是壮观。
“大贺平安。”
“有!在这呢!还有哥,俺姓贺,贺平安!”
“噫,你还计较呢。过来签字摁手印,是多拿银元还是多拿铜钱?”
“钱,钱看着多,俺娘过日子精细。折两个银元,存着。”
“别丢了啊,这里,签字,会写字了啊,嘿,写的还挺好……”
“谢谢哥。”
摁了手印,精瘦却又精神的契丹力工将脖子上的巾子拿了下来,抹了一把脸,又忙不迭裹好了两个银元,然后一袋子的开元通宝。
“不数数?”
“哎,对。谢谢哥。”
贺平安连忙在那里拎着一吊钱,慢条斯理地数了起来。五年前,他连一百都数不到,就是个大贺部的牧奴。契丹人打小算盘被张公谨和李蔻一巴掌扇地上后,从此一蹶不振,加上河北对人工要求越来越高,又有石城钢铁厂,原本没出路只能做到死的契丹底层奴隶,也算是熬出了头。
固然也是苦日子,但对贺平安来说,他是熬出了头。
原本他是在石城钢铁厂做炼焦运煤工的,因为肯吃苦,后来就跟着王太史的学生,到了河北,再后来,就到了武汉。
几近辗转,他觉得在武汉活得更像人,于是又托了同是契丹人的班长,帮忙把还在河北牧场喂牲口的老娘接了过来。
“噫,贺二郎,你这一把就攒了个大宅子出来啊。”
“都是哥哥们抬举,嘿嘿……”
“来,拿着。”
“甚么?”
“票啊,食堂晚上有牛肉,不多,得班长以上才能凭票打。”
冷作间的一个老哥笑了笑,递过来一张票。这是个登州汉子,身量明显比别人长大,又高又壮,两条胳膊便似两条铁柱,黝黑的皮肤下面,血管鼓在那里,煞是惊人。
“哥,不成不成,不成……”
“屁咧。甚么不成,上次得了风寒,没婶子照看,老子指不定怎地。拿着!”
“哎,谢谢哥。”
领奖金的气氛极好,试验区也不阻止外人过来围观,只是隔着一条木栅栏。一侧是肌肉贲张皮肤黝黑的钢铁厂工人,另外一边,就是各种看热闹的。旧年也就是一些上年纪的过来看个眼热,如今大不一样,时常有“婚姻介绍所”的媒人在那里候着,时不时地记下哪条汉子还没成婚又肯吃苦能干。
当然也不是没有外来的好汉胆子大,想要搞一把狠的,直接抢这些工人的花红奖金。只是往往冒头,还不得白役操刀剁死他们,工人们自己就拎着铁棍钢棒,将这些不知道死活的歹人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