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国公之后孔东流,流连文和县庆春楼,沉睡不醒。吕无咎疑之,上报县尉,仍不放心,径自前往城南小院拜谒僧人……’
……
庆春楼外,石桥对面的柳树下。
周逸头戴方巾,看着空气中翻腾而出的那行黑色小字。
“这位没胡子捕头,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不过这世上,喜欢管闲事的人总是少数。”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分明还在数百步外。
转眼间,那人便已一步跨过,来到身旁,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
“说起来,某位喜欢管闲事的法师,也算是那人间捕头的同道中人了。”
周逸目不斜视,低喧佛号:“阿弥陀佛,君施主谬矣,同道一词,可不能乱说。”
一身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哑然失笑:“你这僧人倒是讲究。某这几日闲来无事,听说文和县有弦月化满之奇景,特来一观,却不想巧遇法师。”
巧遇?
都蹲在院外盯我两天了,你还能再巧一点吗?
整天搞得很熟一样,不就是杀了你三个下属,夺了夜马,还把你蒙在鼓里吗?
话说你和那位敖四王子,到底有多不放心?左一个“顺路”右一个“巧遇”,生怕小僧跑路吗?僧人与妖怪之间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的确……很久之前就已荡然无存了。
周逸眼观鼻,鼻观口,不再多语。
他这两天无视平江君的窥探,始终没有出手,说到底还是因为体内剑丸。
不知为何,剑丸并未像遇到其它妖邪时那样蠢蠢欲动。
相反,略显平静。
它虽源自地仙遗剑,可却早已脱胎换骨,在无名佛经的加成下,更显奥妙非凡。
因此,绝不可能是怕了平江君,一定是另有缘由。
见周逸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平江君眼里飘过异色。
他沉默片刻,传音道:“听闻佛门有一法,名皈依,能清业障,洗罪孽,不知可否用于我辈身上?”
周逸心中一怔,旋即深深看向平江君。
平江君面色坦然。
周逸低喧佛号:“阿弥陀佛,此时说这话,怕是不合时宜吧。大战将即,阁下不是应当避嫌才对吗?”
平江君哈哈大笑:“法师是何等人物,那日自当会秉公裁断,岂是在下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我知法师不会相信,等此战过后,法师自当会明白我的心意。”
言罢,平江君拱了拱手。
临别前,他望了眼庆春楼:“乱道盟行事,唯恐天下不乱。剑南隐门,一直想干预人间朝政,双方可谓蛇鼠一窝。我既有皈依之心,也当表以心迹。此乃利己之举,法师千万不要多想。”
说话间,平江君从鬓旁摘下一根白发,轻轻吹了口气。
哗!
一道白光闪过,须臾间飘入庆春楼,笼罩住雅间中的那名京城贵子。
“那人是中土大唐国公之后,虽无官职,可也有一丝祖荫的紫微之气庇护,妖邪亦不敢直接加害,方才用那异梦术徐徐害之。某已施术,助那贵子肉身回阳。接下来从梦中救其魂魄,就全靠法师了。”
余音绕耳,平江君已经走上石桥,漫步入那夜色之中。
“阿弥陀佛。”
周逸低喧佛号,面色无悲无喜。
他今晚的确是为了救人而来。
不为别的,只为归还自己所欠徐府的第三场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