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的广元郡府、玉清河、几个县城村庄,分明已是秋雨绵绵,一阵接一阵下个不停。
偏偏这平沙镇阳光明媚,已经接连好几日无风无雨。
空气里蔓延着干热的沙尘味儿,呛得人口干舌燥。
客栈一楼,晨光穿透窗棂,洒落一张张擦拭干净的方桌。
清风拂面,人声鼎沸。
吃早点的,歇脚的,喝茶的,结账的,找马车的……还有调戏女掌柜的。
那名新来的女掌柜,姓齐,双名真儿,自称是崔娘子的表妹。
芳龄二十,早已不是素面朝天说不上两句就脸红的小娘子。
大多数时,她都会慵懒地撑着下巴,眯着眼眸看那外面的晴空万里。
玉臂横舒,低浅的领口春光乍现,风情万种的撩人姿态,让许多男客纷纷侧目。
更有不少自恃孔武有力,或是年少风流之辈,上前搭讪。
“掌柜的,你那表姐崔娘子,究竟去哪了呀?还会回来吗?”
“她呀,估计不大可能咯。她姑父给她相了一门亲事,据说家里在县城开当铺。”
“那齐掌柜你呢?你可有夫君?”
“奴家要有夫君,岂会来这听你们聒噪?”
“呵呵,要不然齐掌柜干脆在我们之中择一良人?即日完婚,我等也能吃上一顿喜酒啊。”
“咯咯咯……笑死奴家了。”
“莫非是齐掌柜眼界太高,我们一个都入不了眼?”
“倒也不是,只不过奴怎么知道,你们谁是孤家寡人,谁又拖家带口,远乡是否另有娇妻妒妇,奴可不想做那让你等抛弃妻子的恶女人。”
……
“阿弥陀佛,一只素饼,一碟兰花干。”
淡柔的佛号声,打断了齐真儿与附近几名客人的调笑。
她侧目看去,心神微荡,顿时有些移不开眼了。
年轻的僧人身如玉树,长眉若柳。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幽暗深沉的眸子里,隐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双掌合十,正朝自己行着佛礼。
短暂的怔然后,齐真儿收敛心神。
她快速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这是二楼朝南那间客房的住客。
据小二汇报,那间客房是崔莺儿还在时,免费施舍给一名路过的年轻行脚僧。
可这行脚僧却有些古怪,几乎足不出户,也不知整日在屋里忙些什么。
她正想着。
周逸已从袖中抄出一串铜钱,轻轻放于柜台。
“多出来的,就算是房钱。”
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小僧看起来像是那种差钱的穷和尚吗?
“阿爷,那个和尚竟然掏钱了!”
“嘘……小声点,有钱的和尚也不见得是真和尚。”
“那没有钱的和尚呢?”
“呵呵,如今这世道,哪还有真和尚哟。”
“前几日在霸上县遇到的带着小妾、豢养奴仆的僧人,也是假的咯?”
“呸,那不过是一乡野地主而已。佛门早在你出生前就已经没有了。哎,你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僧人是如何清静无欲,教人向善。可惜哟,这上千寺庙,数以万计的僧人,不过短短几年,说没就没……”
周逸默默听着身后大厅里一对爷孙俩的窃窃私语。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随身行头,竹匣与褡裢中的机关玩偶,应当是混迹江湖的杂艺人吧……也算传统手艺之一了。
老杂艺人嘴上虽对僧人颇多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