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怔住。
眸中的惊讶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闪烁的泪花。
“兄长……”
崔娘子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随后迫不及待转身。
还没转到一半,就被身后之人制止住。
“我不想你看到为兄现在的模样。”
崔娘子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兄长,你还活着?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门里那位麻老说你被不良人所囚……”
她还未说完,就被身后之人打断。
“被不良人囚?是他说亲口说的?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贼喊捉贼,卑鄙无耻之尤。某这三年里,日夜承受猛虎噬股之痛,犹如沦落无间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皆拜他所赐!”
崔娘子愣了愣:“兄长,快告诉莺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年你不是奉命前去寻找火枣交梨的下落,后被不良人设伏所擒。”
“不良人?呵呵,他们就根本没出现过。设伏想要擒杀我的,是麻老匹夫派来的人,以何厚才为首的二代弟子。”
闻言,崔莺儿身躯一颤,随后死死握紧拳头:“为什么?”
“哼,谁知道,也许是因为怕为兄私吞那传说中的仙人之果——火枣交犁吧。他擒下我后,便用刑逼问,我什么也不肯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匹夫奈何我不得,就将我关押在业果寺的一幅壁画中,日夜折磨。”
崔莺儿再也忍不住。
她不顾身后之人的阻止,强扭着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褐布长衫,脖颈、双手、额头皆缠满麻布绷带的矮瘦男子。
在他鲜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部位上,赫然可见一片片翻卷结痂、支离破碎的皮肉。
崔莺儿伸出手,却终究还是放下。
“原来这三年来,你我兄妹就只隔着一座山,却不能得见。是了,兄长逃出来,老贼可知?”
男子眼中浮起复杂之色,既有仇恨,也有一抹炽热的光彩:“很快,他便会知道,因为,逃出来的不止我一人。”
崔莺儿面露惊奇:“兄长是如何逃出来的?”
崔护感慨道:“我依稀记得,是有一匹从天而降的白马,巨大如象,周身散发火焰,冲破妖寺壁画,将我等救出。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看不惯剑南隐门恶行,唤其神骏所为。”
崔莺儿入神听着,半晌咬牙道:“那业果寺的和尚原来都是妖僧。这天下和尚,就没一个好东西,包括客栈里昨晚入住的那和尚定然也是。哼,早晚将他剁碎了,做成荤毕罗,为我兄长出气!”
崔护微微摇头:“佛门早已不存,世间哪还有什么真和尚,收拾这些假和尚也不必你我出手。妹子,你可还有其他事?”
崔莺儿摇头:“没有。”
崔护长舒口气:“事不宜迟,随为兄离开此处。”
……
客栈二楼,周逸跏趺而坐,看着一行行飞驰而过的黑色小字,耳边飘来崔氏兄妹低沉的谈话声。
“什么从江南道前往岭南道投奔亲戚,流落到平沙镇开客栈,果然全都是人设。崔氏兄妹,本就是隐门中人。落霞客栈,也是隐门的据点之一。”
周逸摩挲着光滑的脑门,眸子清冷,看不出所思所想。
威逼业果寺的精怪僧人们为虎作伥,让业果寺成为囚笼,逼得宕名住持于画中坐化的……正是大唐不良人的死对头之一——剑南隐门。
隐门能够驱策妖物精怪,为其所用,势力之强可想而知。
而被囚于那幅壁画中的,除了卓三郎和韦幼娘这两位不良人外,剩余的,都是隐门自己人。
他们大多数,都如楼下的崔护,身怀隐秘,却叛离隐门。
隐门擒下他们后,不甘杀死,于是乎寻找一处隐秘之地,将他们囚禁,年复一年,日夜折磨。
而能承受住这样折磨的隐门叛徒,往往都是心志坚毅且又桀骜不驯之徒。
现如今,他们中的四人,竟都齐聚落霞客栈!
崔护,自然是来接其妹离开。
至于剩下的另外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