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方子期来到了桥旁柳下的马车前。
四周的健奴婢女们警惕地注视着他。
车窗前的白丝帏巾被一名婢女掀开。
露出了那张曾经一度让他朝思暮想,伤心欲绝的面孔。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心底伤痂早已抚平,甚至有些厌恶。
娴静清雅的年轻女子,正坐在马车里,默读一卷书籍,旁边的镶金平脱铜盘上,放着一块尚冒着热气的毕罗。
“什么事?”方子期淡淡问。
顾婷玲从那篇《赵吉传》中回过神,转头看向昂然立于车外的方子期,目光复杂,有同情,也有惋惜和遗憾。
“没事,就不能找你谈谈话吗?”
“无聊。”
方子期冷着脸转过身,刚迈出两步,就被健奴拦下。
顾婷玲轻叹口气:“这些日子,我是找过你几回,却是看在你我从前的情分上,想劝你放弃求道,重新拿起书本,可你似乎一直不懂我的心意。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找你,更不会再来劝你了。”
方子期心中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今日所见的顾婷玲,和前几次所见,似乎有些不同起来。
没等深想,余光无意落向某处,他仿佛被雷击中,身体僵直,满脸震惊。
一条笼着青纱的精美画舫,划破入凝碧般的玉清河,缓缓从石板桥下驶过。
画舫尾部,一袭白袍在风中猎猎翻飞,隐约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后脑勺。
饱满,圆亮,光秃,与那十五之月遥相呼应。
‘圣僧?’
方子期内心尖叫。
可当他瞪大眼睛,仔细看去,画舫上除了船家并无旁人。
方子期心生失落,表情也变得恍惚。
顾婷玲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方子期啊,我原本对你所追逐的术道嗤之以鼻,更别说后来的佛了。可现在,我却变了。那些从前以为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术道高人,仙人圣僧,或许真的都存在。”
顾婷玲顿了顿,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又似乎在同情听了自己话后变得“失魂落魄”的方子期。
“不过方子期,人各有命,运气也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有机缘获得仙缘。你苦寻两三年,至今一无所获,而我,不过一次偶然,就得见仙圣真容。这,才是真正的仙缘。”
说完,顾婷玲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怜悯地看了眼傻愣愣站在车旁的方子期,随后示意奴婢放下窗帷。
马车在众奴仆围拱下,隐隐甸甸向前驶去。
车厢里,顾婷玲微笑着重拾书卷。
午后在鸿鹄书坊避雨时,那名年轻英俊而又神秘的圣僧就在看这本书。
她虽被后来貌耸神溢的那两人吓得不轻,可当回过神来,却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经历一场绝世罕见的仙缘啊!
圣僧与两名仙人的交谈,也全没有避着她,甚至走后,还留下了那卷书籍。
这更加让她深信无疑。
“阿奴,你去调集广元郡……包括附近所有县城商行的人手与银两,去替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跪坐于旁的婢女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