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六日。
京城中一家名叫‘金拱门’的店堂内,淳宁飞快地瞥了王笑一眼,见他正认真与人谈话,她便小心翼翼捻起碟子里的一个小鸡块,迅速地吃掉。
一碟五个小鸡块,她心里本已划分好王笑三个、自己两个。此时自己多吃了一个,她便有些小小的惭愧。
但实在是很好吃,以前就从未吃过。
好在刚才听那掌柜的意思,最近研发了些新菜品,稍后会一一端上来让驸马尝尝。
淳宁心中如此想着,竟然隐隐有一点期盼起来。
王笑却并未留意到她的小动静,此时他和傅青主说着话,正蹙眉思量着什么。
因这几天算是王笑的‘婚假’,平日里需要陪着淳宁,又不能带她出京,便只好让傅青主进京来见自己。
傅青主道:“昨日,恭王府遣人来了产业园,送了十车粮食,大张旗鼓,引得十分热闹。”
“恭王府?”
“来人自称恭王第二十七子。”傅青主道:“他让我转告东主,这些粮食是他的诚意。又言,东主若想求名,其实有更好的办法,不必如此费尽周章。又道是他有一法子,能让陛下给东家封侯。”
“周准炽?”王笑轻笑道:“想必他没告诉你是什么法子,只说要我去找他?”
“不错。”
“那十车粮食,是做给别人看的。”王笑摇了摇头,沉吟道:“事情经过到时大概会变成这样:我欺负完文家便想欺负恭王。而恭王顾忌京郊难民,为了大局着想、放下私怨,还送粮到产业园赈济百姓……往后锦衣卫若敢动他,那便是我背信弃义。”
傅青主道:“东家所做这一切,在他们眼里便只是求名。可叹,这些宗亲贵胄眼中永远只有争权夺势,始终不肯放下眼帘,往底下看一看。”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王笑是带着淳宁公主过来的,连忙道:“学生出言无忌,恕罪恕罪。”
淳宁便笑一笑表示无妨,很是大气的模样。
王笑怕怠慢了她,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对她道:“你喝喝看这个。”
“这是什么?”
“牛奶和茶一起打出来的,好喝吧?”
淳宁抿了一口,确实是极好喝的。
王笑又问道:“这个鸡块你不爱吃?怎么还剩了两个。”
淳宁微微低了低眼,一派雍容地应道:“我不可耽于口腹。”
“哦,好吧。”王笑便对候在一旁的掌柜石玉吩咐道:“那别的小食也不要了。”
“东家真的不尝尝?那个麦辣鸡翅,小的已经研究出来了。”
王笑摆了摆手,随口道:“不要了,我娘子食量小。”
淳宁端端正正坐着,脸上从容淡雅,心里却极有些遗憾……
“接着说吧。”那边王笑又对傅青主问道:“防疫的情况如何?”
“我们将进京的难民收容、隔离,焚烧死者的尸体,给康健者防护……如是种种,确实是行之有效,但,太少了。”傅青主道:“我们能控制的人太少,我们的权力太少,粮食也太少……”
他说了一会,叹道:“城外与城内皆有难处,城外尸体大多无主,城中却有太多人不让焚烧尸体。只昨日一天,宣南坊一坊,便死了足足二百余人。”
王笑吓了一跳,讶道:“已经这么严重了?”
他成亲之前不久还和傅青主问过情况,没想到短短几日,又已严重不少。
忽然有挽歌声遥遥传来,颇有些悲切:“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治丧。